中國時報【李柏青】

她並不是偵探,她本職是律師,在很多場合,人們稱呼她的男同事「某律師」,卻稱她「葛小姐」

她不知道為什麼要用「女偵探」這種充滿歧視的標題,這讓她想起網路上一首題名〈為什麼〉的詩:「女總統是女總統,男總統是總統╱女人是女人,男人是人」。她所讀過的推理小說中(她其實並不是那麼有空讀推理小說),絕對大多數的偵探都是男性,克莉斯蒂筆下的瑪波小姐或許是個例外,但老處女(spinster)的稱號總讓她渾身不自在。她還讀過幾本V.I.華沙斯基的作品,名字用縮寫,刻意暴力場景,總讓人覺得急切想證明什麼,就像證明上帝是黑人一樣。

重點是,她並不是偵探,她本職是律師(這對性別地位並沒有改善,在很多場合,人們稱呼她的男同事「某律師」,卻稱她「葛小姐」),她很少涉足現場,線索總以各種型式(筆錄、調查報告)出現在辦公桌上,她的工作是讀那些資料,轉化成法律語言,為當事人做出最好的建議。

聽起來很輕鬆,但坐辦公室從來不比前線調查容易,她專長的案件領域尤然。

「我不相信,怎麼可能沒有艾克達芬公司?米榭爾說他們是gloablly最大的假牙maker!」

當事人不相信律師的判斷,很常見。「公司和分公司的登記都是公開資料,台灣沒有,歐盟也沒有,塞爾維亞倒是有間叫艾克達芬奇的公司,但做的是資源回收的。」

「公司的President是德國人,叫米榭爾?」

「不,公司只大樓浴室臭味有四個人,沒有人叫米榭爾。」

「Noway!」當事人尖叫:「那些phonecall呢?那個不知道說什麼土語的女人?」

「那女人叫米蘭達,菲律賓人,馬尼拉戶政資料顯示,她在兩周前和一個德國人結婚,那叫米榭爾。」她平靜地說。「電話的內容都是罵妳偷了她的老公,喔,她說的是英文。」

「What!?明明就是那個bitch偷我的老公!我和米榭爾結婚半年了!她…她…我要告她重婚!」

「法消除浴室異味律上可能行不通,因為…」

「我要告她通姦!」

「台灣法院沒有管轄權。」她說:「而且…我們還查到米榭爾先生在德國已經結婚十年,還有兩個小孩。」

「不可能!」

「我想真相是這樣,一個已婚無業的德國人來到東亞,幫自己取個響亮的職銜,和當地女人結婚,享受一陣子,用女人的錢將自己打扮光鮮,再飛去下一個國家複製同樣模式,泰國警方一年前對他發布通緝,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案例。」

她清了清喉嚨。「當務之急是就米榭爾在台灣的財產聲請保全處分,同時向檢方告發犯罪;他在德國的元配已經訴請離婚,我們動作要快,才能即時參與債權分配…」

「錢!錢!錢!你們律師就只會想到錢!」當事人哭了起來。「妳什麼都不懂…米榭爾是我的truel廁所異味ove啊…truelove…」

事後她的助理告訴她:「律師,我真的很佩服你可以握著那個女人的手,用那種語氣說:『法律只能補償你的損失,不能治妳的痛苦,妳要堅強,我會在這裡』…我差點一巴掌下去了,妳真的很專業。」

她笑了笑。那些咒語般的法律詞彙或許是靠苦讀,但她身為律師最大的武器?是人生的經驗,或許便是曾經歷過世界乍然崩解、魂與魄被抽離身外,她才能在歇斯底里前保持冷靜,話語溫暖而有重量。

「我只是覺得…她們不應該經歷這些的。」她微笑地說。「女人都不應該經歷這些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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